此事已经传扬了好几天，可故事里犯愁的白卿安，因爱生恨的凌暮商，以及宣示主权的谢憬淮，却无一人出面澄清，分散在三处守着的围观群众们也不见他们之间有会面或是约见，像是在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下达成了任流言蜚语随风散去的态度。
白堕酒坊和得月楼的生意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相反因为围观者甚众，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带动了生意的红火，而这三人绝不露面的做法，却急得说书先生们不得不大街小巷的窜着搜集传闻。
在无围观群众敢好奇的皇宫里，谢憬淮亲自侍奉着皇帝将酒尝了一遍，看着父皇的神情，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父皇，如何？”他眨了眨眼，期待的看着还在闭着眼回味的皇帝。
“甚好啊。”皇帝闭着眼依旧沉浸在令人心醉的酒液中。
“方才有一壶，饮之可见天下万物，山河尽拜脚下，万千民众拜服的是什么酒？”皇帝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意犹未尽的问道。
谢憬淮却愣了愣，他与父皇同时饮酒，可也没尝出哪一坛有这般感觉啊。
“罢了，朕听说你与这女子已私定终身了？”皇帝摆了摆手，有些遗憾的扫了一眼面前一排的酒坛，想起这些日子闹得火热的事情便笑着问道。
“父皇明鉴，儿臣从未逾矩，与白姑娘只是……江湖相识罢了。”谢憬淮神情一凛，连忙拱手施礼解释道，淑妃正想尽办法替他相看四皇妃，谁知道在父皇面前说过些什么，因此这种事情还是先不要把白卿安扯进来的好。
“你急什么。”皇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个酒坛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着，“朕的意思是，若你当真喜欢，便将她纳作侧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父皇……儿臣的正妻……可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谢憬淮没放稳多久的心又提了起来，嘴里的话像是烫嘴一般，转了好几道才问出口。
“你母妃正看着呢，过几天皇后寿辰，你自己在宴上也多看看。”
“是。”
养心殿里一时只有倒酒饮酒的声响，谢憬淮默默的站在一旁侍奉着，心下却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天啊！谢憬淮这个……他居然顺走了我新酿的一坛酒！”酒坊后院正盘点酒水的女子暴跳如雷的喊道。
“什么新酒让你这么痛恨四皇子？”姜骜离坐在一边看着珠帘后秦艽的背影，闻言却好奇的看了过去，他的耳力虽比不上习武之人，但方才小师妹嘴里逐渐模糊的话就是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词，让他对那坛新酿的酒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白卿安点好数量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抱着一个酒坛，愤愤的瞪着悠闲自得的大师兄。
这人来时说的是来替她引开群众视线，转移他们的关注点，可谁知一天都快过去了他竟然就一直如此愉快的躲在后院乘凉看热闹。
“那坛酒啊，叫做‘一梦’，只需饮一杯，便可看见最想要的东西，”白卿安的眼珠转了转决定还是把有这等妙用的好酒给她这爱看别人家戏的大师兄说一说，见榻上的人被引起兴趣转头看来时，她又故作惋惜的叹气说道：“不过可惜，还未完全成功，暂时只对欲望强的人有用。”
“像大师兄这般清心寡欲的人可就尝不出其中妙处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酒坛穿过珠帘而去，今日是人家来取药酒的日子。
姜骜离被她说得一时无从辩解，他是什么都不缺的富家公子，真要说起欲望，大概就是至今未得佳人，而这样的事又不好对小师妹这样的小姑娘直言相告，憋屈啊……
不过很快，前堂传来的动静瞬间转移了他的情绪，姜公子看着一面摆着手一面往后院逃的白卿安，突然觉得这日子真是舒服，就算尝不到一梦，至少还可以看戏。
到了晚饭时，在房间里躲了一天的白卿安才顶着一个鸡窝状的头发走出来，那形象丑得姜骜离刚喝进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秦艽拿着碗筷走过来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安安，去洗把脸。”
听到她声音的白卿安迷迷糊糊的往井边走去，打好一盆水上来时，总算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唉。”她淡淡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洗脸梳头，等坐回桌边时，姜骜离已经吃完了一个大馒头。
“说认真的，这件事可不是放任不管就能被人遗忘的。”姜骜离夹着菜叮嘱她，一抬头却发现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近乎一种重病之人的苍白，“小师妹？”
白卿安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说话，秦艽和姜骜离对视一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吃完了饭。
夜深时，姜骜离早已离开，秦艽特意端了刚熬好的清粥进来。
“你今晚都没怎么吃，喝点粥吧，不然夜里该饿醒了。”
白卿安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本泛黄的手札，双眼直直盯着上面出神。
秦艽放了粥碗，看了一眼那手札上的内容，只依稀看见明王、苏美人等字样，想来应是十一年前的旧事。
“安安？”她拍了拍白卿安的肩膀示意她先喝粥。
小火慢炖的清粥配着两碟小菜，热腾腾的温暖着人心。
“流言止于智者。”凌暮商放下手里的勺子，对着满脸担忧的六月说道。
“公子……”六月皱着眉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凌暮商打断了，“今日的粥熬的不错，赏。”
“是。”六月垂眸收拾了，端着食盘退下，他家公子的性子向来如此，认准的事情又岂会被外力所扰，当初为了救白姑娘可是亲身入南诏寻蛊王，如今不过是些流言而已。
凌暮商看着关上的房门，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负手走到窗边，看着京城人来人往的繁华热闹。
这样的热闹，本与他无关啊……
看着看着，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个自幼一同长大的女子，不知她现在是否也在烦扰此事？还是依旧全心全意的在许家的事情上？
月亮高悬在天上，清冷的月色照着天下寂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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